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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AASS真人坑】镜像（二）

林怀瑾:

“镜中缘，雾里花。最假的，才越心跳。”

第二章

洗漱过后，Amy躺在床上，盯着天花板胡思乱想。今晚的事让她有些难以入眠，但理智提醒她，明天还有新剧需要她以充足的精力应对，想到此，她换了个方向，面对着墙壁侧躺好，将一只手臂伸进松软的枕头下，紧紧阖眼，强制自己的思绪清空。

Sarah温柔、低沉的嗓音在她脑海里回响，面容近在咫尺，四目相对。

她不自觉弯起唇角，面露羞赧，而后意识愈发模糊，轻飘飘地，融入那汪漆黑的深潭。

Sarah的话仍扎根在她的脑海里，仿佛有魔力一般，牵引出二人相处时Amy有过的所有遐想。似乎终于找到契机一样，那些破碎、零星的片段互相拼接，完美地连贯起来。

在由Amy的幻想组成的小小世界里，Sarah是核心，被粉丝们簇拥着踏上舞台，自信、从容地发表滔滔不绝的演讲，光芒万丈。她则迎着所有人的艳羡目光站到对方身侧，骄傲得难以自制。

Amy从未揣摩过自己的心理，或是想过其他关系的可能性，更没想过这种崇拜的感情是否有些越轨。她纯粹地认为，能够在比同事更近一点的距离和Sarah在一起，是件相当美好的事。

然后她禁不住去想那个“如果”。

兴许是潜意识收到了她的强烈意愿，将高中时代的记忆触发，悄然变更某些细节后，在她眼前铺开。

恢复知觉的时候，Amy发现自己在某所学校的门口，然后…？她意识模糊，记不清任何细节。突然有人抓住她的胳膊，她的神经迅速绷紧，在听见熟悉的嗓音时又放松下来。回忆若开闸的洪水一般涌入她的脑海，她想起自己迈入这次舞会前的一切。

高中时有个朋友可以说得上是个派对动物，而且一直企图将她也拉去派对里，美名其曰，替她找属于她的那个白马王子，彼得潘……几乎所有童话故事的男角色都被她扯了个遍。但印象里，那些派对的结局都没什么好收场，来搭讪她的男生都带着如出一辙的过度自信，令她无所适从。

她看着还在长篇大论的好友，抿着双唇思索推辞的理由，然后她觉察到一道探究的视线，不由转过头去。

Sarah在某所她从未进过的高校前，和几个酒友一起商量着怎么进高年级学生办的派对里。打闹时她无意地听到了附近两个女孩的低声交谈：一个气势微弱的女声在和朋友谈论参加舞会的必要性，试图在门口就落荒而逃（怕不是什么社交恐惧症），但对方却坚持要她同行。从目前听到的来看，这个女孩子一定推不掉朋友的请求。不过，说真的，让她“在这找真命天子”？什么样的小女生才对这种傻兮兮的理由买账？

她翻了个白眼，循着声源投去目光，只捕捉到一个侧面。

德州的生活让Sarah认识了一件事，即是这个地方的审美和自己截然不同。他们的喜好——更倾向于眼前这个面露难色的姑娘：有一头柔软、显眼的金发，身材高挑、纤瘦，肤色白皙，五官又如雕塑般立体…典型的，完美的白种人。

几乎能让镇上所有人魂牵梦萦。

对方似乎感知到了她的目光，往这边看了过来。二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，Sarah挑了挑眉，习惯性投去一个开朗微笑。她发现这位德州人的梦中情人，似乎没有半点自觉：尽管正要参加舞会，却穿得十分简单，甚至可说得上有些朴素；脸上没有扑粉的痕迹，还布满了犹豫不决的神色，没有半点其他万人迷应有的自信。Sarah觉得挺有趣的，但没有深想，回过身继续同他们玩笑嬉闹，大摇大摆地和其他人一起混了进去。

Amy望着对方离去的背影微怔，迷迷糊糊地被朋友拉走。

然后她开始后悔。她实在很不擅长应付这种情况——派对的氛围，嘈杂的环境。根本无法好好和人聊天。尽管这样，现在这种情况…也是她始料不及的：孤零零地握着一枚撕开了封膜的果冻酒，微抿着唇四下张望，对于何去何从毫无头绪。——硬扯着她来的人刚进门就找熟悉的男生去了。

她试探着舔了一口果冻酒，被刺激得连连皱眉，条件反射地想扔掉它，又觉得自己这样有些不太好意思。犹豫了会，她还是悄悄地搜寻起垃圾桶的位置，想趁周围没有人留意她的时候扔掉。

那个女孩的背影在这时闯进了她的视野。她看起来更为年轻，明显不是这所学校的人，却丝毫没有格格不入的感觉，相反，她的热情和开朗，让她在社交中游刃有余，很快便收获到一群朋友。而且，她开始和几个男生勾肩搭背地拼起酒了。哄闹声传进Amy的耳中，她再度向中心的女孩望去一眼，深感对方有耗不尽的精力。

女孩已经连胜两回。Amy垂下眼睑，远远看着放肆大笑的她，深吸口气，决心再试一试。她低下头，鼻尖将将触及果冻的封膜，伏特加的味道便顺势钻入她的鼻腔，直窜上大脑，呛得她当即把酒丢进了垃圾桶。

她的心理由于这个行为冒出一丝愧疚，在撞上和女孩含着微妙笑意的眼神时烟消云散。

“你不喜欢吗？”女孩的脸色泛着明显的红晕，嘴角弯起了然的弧度，身边罕有地空无一人。这让她感到惊异，但出于紧张,她完全没有办法思考。

Amy不好意思地微微垂头，“我…不是很喜欢喝酒。”

“看得出来。噢，我还没有自我介绍，我是…”她停顿了一下，似乎在回想自己的名字。Amy猜，也许是对方摄入的酒精太多了。“Sarah。我不是你们学校的人，但，我们几个听说这里有好玩的，所以——管它了。”

面对Sarah如此的主动，Amy有些无措，她暗自给自己壮了壮胆，但想不出该怎样接好话题。“我是Amy，它……是啊，应该很好玩，我想，我是说，他们花了很多心思在这上面。”

Sarah点点头，眼神有些迷离——很快又清醒过来。“我还是第一次来这儿，不太熟，Umm,你愿意带我这个外来人四处参观一番吗？”

Amy沉默了会，担忧自己会让对方感到乏味。对周围比较敏感的她注意到，有几个同年级的男生一直在朝这边望，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情，也许是想接近Sarah。这个想法刚浮上脑海，一股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促使她坚定了目光，带着Sarah头也不回地往外走。待离得远了，她偷偷用眼角的余光探向那群男生，后者面面相觑着，有些发怔。Amy从他们的眼神里捕捉到浓烈的失望，于是方才散得干干净净的愧疚感又攀上心头，连带着，还有一丝不易觉察的窃喜。

她和派对上最独特，最与众不同的女孩在一块儿，独处。

Sarah喝得确实有点多，理性被醉意蒙蔽了大半，只记得自己要跟着Amy的脚步，往宽阔，通风的地方走，却又腾出一丝理智谨慎着不让自己摔到Amy身上，或是在摔倒时本能地突然抓住她。值得庆幸的是，她在Amy停下来时，已酒醒得差不多了。

Amy看出Sarah尚未清醒，体贴地提议她在道路旁的长椅上歇息片刻。

Sarah揉揉太阳穴，和Amy攀谈起来。渐渐地，她发觉对方并不若其他金发姑娘一样肤浅、自私；也不像那些书呆子一样沉闷，不懂相处之道。Amy的举手投足都带着一种温柔的气质，而且时常会抛出几个有自嘲意味的小段子。尤其在逗得她大笑时，脸上会流露出很纯粹的满足的神情，仿佛收到了最好的回应。

她的眼睛很干净，纯粹，似乎从未产生过一丝恶意，美好得想意外跌入尘世的天使。Sarah凝视进对方的眸里，笑容逐渐有了暖意，也开始感到昏昏欲睡，但想要和这姑娘聊下去的念头太过强烈，以至于她在Amy目光的沐浴下不止一次地暗自掐醒自己，继续找话题。

这种状态相当诡异，但Sarah觉得，这是她从未有过的、最舒适的谈话。尽管她记不清自己讲了些什么。

二人相谈甚欢，直到Amy的朋友在舞会即将结束时终于找到她，拽着她回去让她看自己物色的男生。Sarah的同伴也在这时挽着新男伴的胳膊出现，邀她一起参加余兴派对。

Amy没有办法，任人拉扯着，一步三回头。Sarah在这刻倒是彻底醒了，她把一张门票递到Amy面前。Amy看了看，是某个不出名的乐队的演出。

“我认识他们,Well,其中两个人，他们给了我两张演出的票。乡村乐，如果你感兴趣的话，时间是下个礼拜六。”

“当然…”Amy还想说些什么，刚凝起的勇气在朋友的注视下迅速溃散，只心虚地回了一句“我会去的”就被匆匆拉走。

Amy有点不舍，却发现Sarah很干脆地坐进了别人的车，脸上没有丝毫留念。某种难以言喻的酸涩感压着她胸口，越来越重。

然后她从梦中醒来，纤长的睫毛轻颤着，落寞的目光投在卧室的墙上。

…如果能早点遇见就好了。

Sarah醒的时候，时间已经将近凌晨四点。她坐起身，确认枕边人没有被惊动后，蹑手蹑脚地钻进厨房，从冰箱里翻出两瓶啤酒，猫着腰溜进阳台。

Steve又把被子蒙过头了，显然睡得很死。Sarah隔着透明的玻璃门撇去一眼，轻舒一口气，如释重负地把酒搁到栏杆上。

她拧开其中一瓶的盖子，刚灌下一口，就听到身后突然传来几声清脆的响声，吓得她差点呛到。她回过头，Steve正透过门与她对望，冲她痛心疾首地摇头。“喝酒也不叫上我，你太让我失望了，Sarah Shahi。”

“是啊——是啊。Damn it,你怎么没睡。”Sarah配合地摇摇头，在对方推门的时候递去另一支啤酒。Steve从容地接过来，熟练地撬开瓶盖，随手把盖子扔到地上。Sarah立时向他扔去一个白眼。“捡起来，Steve，老娘还得扫。要喝自己拿，你欠我一支了。”后者答应着，和她一起倚上阳台栏杆，默契地碰了碰瓶。

啤酒润了Steve刚醒时略为干哑的喉咙，他凝视着前方，直到觉得Sarah喝掉了大概一半的酒才开口，出于尊重，他并没有转头看自己妻子的表情。

“那么…为什么在这里喝闷酒，Sarah？”

相处了这么久，他知道对方余兴未消的样子是如何，绝不是这样一个人悄悄躲起来。

“没有具体的事。”Sarah终于叹了口气，却没有继续喝。“你知道那种感觉，一切都很平常，但你却有种很强烈的感觉，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这里，做这些事？好像自己过的生活就是不对？”

“什么样的感觉？”

“我刚才梦到了很久以前做过的梦…”她没有回答Steve的问题，轻笑着摇了摇头。“只是些很傻的想法，大概是最近戏份的问题。”

“别想太多，Sarah。你只是太累了。”Steve心疼地安慰道。

“是啊。我猜也是。”Sarah的嘴角牵起一个微笑，点点头。“去拿老娘的啤酒，Steve。”

-Fin 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下一章